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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去看了一齣舞台劇《人間條件七-我是一片雲》,內容講述的是1970年代的女工的故事,雖然我沒有經歷過那個年代,但還是看得十分投入。

整齣劇以阿蘭患有失智症的媽媽坐著板凳擋在路中央阻礙交通的新聞做為開端,以員警和旁人的態度,加上此事後續成為新聞報導的題材,阿蘭的日常被當成奇聞軼事、茶餘飯後的話題,遭受人們指責、漠視、同情或是憐憫,但阿蘭看起來甘之如飴。

接著藉由阿蘭的日記,帶領觀眾回顧她從年少至今遭受到的磨難,小學畢業就被送去工廠做工,薪水全都寄回家成為哥哥一次又一次「做生意」的資本;18歲時目睹同為女工的好友被生活的困境逼上絕路而自殺身亡;20歲時男友因工傷事故死亡,阿蘭發現自己懷孕只好去拿掉孩子,卻意外造成不孕;為了償還養母的養育之恩,順著母親及哥哥的安排嫁給渣男;一邊拉拔丈夫的兒女長大,一邊同時操持著家務與事業,過了十幾二十年後因貌美如花的小三懷孕而被逼離婚;工作退休後因為哥哥製毒被捕獲時,警方一時失手開槍將其擊斃,於是搬回老家獨力照顧失智的母親。這就是阿蘭的一生。

這部戲讓我思考了很多事,首先就是阿蘭面對人生的態度,接受並體會著每一刻,我覺得那並不是一種妥協,反而是一種更勇敢地活著的姿態,她年輕時曾大聲向哥哥說:「我要做我自己。」,我覺得阿蘭做到了,那種勇於面對人生各種困境的模樣,正是阿蘭的模樣。

再來我也思考了世代間的差距,阿蘭經歷的年代是我從未經歷過的,雖然時代不同,整體大環境相差甚遠,但都同樣會面對困境,沒有誰比誰難,也沒有誰比誰悲慘,困境就是困境。

正如阿蘭自殺的好友阿月看到蝴蝶飛進工廠後被撲殺的感觸:「飛得進來,出不去。」,每個時代都會有被不同因素困住的蝴蝶(可能是你、我或任何一個人),當被困在廠房裡(家庭、感情、學業、事業、社會環境)時,蝴蝶遭受著被抓捕以及有毒的蚊子水攻擊(領班/既得利益者、掌權者、制度或政策、金融風暴、疫情)、來自週遭他人好奇或訕笑的目光(女工們/親朋好友、同儕、旁觀者)以及找不到出口的徬徨與無助(不斷飛來飛去/失敗經驗、壓力、負面情緒),最後掉落在地上奄奄一息似乎是必然的結果。

但真的是必然嗎?若是蝴蝶當時接受被捕捉的命運,領班有沒有可能放他出去呢?若是當時女工們停止注視蝴蝶,更甚至有女工站出來阻止領班,有沒有可能蝴蝶就不會被毒死?若是領班和女工能轉念,幫助或至少做到無視蝴蝶,會不會蝴蝶就能順利飛出工廠?若是蝴蝶自身能有更強大的生命力或是看見出口的能力,是不是就可以靠著自己與生俱來的翅膀再次飛向天空?飛得進來,真的都出不去嗎?

我想,阿蘭就飛出去了,即使花了幾十年的時間,鳳飛飛的一首《我是一片雲》以及阿母始終記得阿蘭孝順的一句話,加上身邊真正相知相惜的老來伴,阿蘭確實張著翅膀,飛出來了。

另外想特別提到一點就是我在看戲的過程中,雖然主角的困境一個接著一個,但我一點都不覺得灑狗血,反而覺得無比地貼近現實,讓我不禁想究竟是「戲如人生」還是「人生如戲」?我覺得兩者都說得通,因為最精彩的戲劇往往是人生的縮影,很多人生遭遇也奇幻到寫劇本都編不出來,看完戲能對真實人生有所感悟,或許就是《人間條件》系列帶來如此多感動的原因。

最後的最後,想要紀錄兩個我印象深刻的場景,一個是阿蘭在阿月自殺後與男友阿隆和阿隆的組長黑仔訴苦的橋段,黑仔很感慨的說:「十三歲就被迫當大人,十八歲就把一輩子要負的責任負完了。」(沒有逐字寫下來,但大概是這個意思),我微微倒抽了一口氣,可以將如此重擔放在如此年輕生命的社會,真的很嚇人,雖然台灣的現況比起那個年代看起來有好一些,但一定還是有在養家的孩子(13-18歲絕對是孩子),更不用說全世界範圍有多少孩子正在負起這樣的責任。這個世界上有多少本該長大成人的生命為了要維持生計活下去而喪命?又有多少人靠著這些年輕的生命不斷積累著數也數不清、自己不知道幾輩子才能花完的財富?當下腦海裡浮現一個問題:「問世間『錢』為何物?」

另一個我印象深刻的場景是黑仔(他真的是有情有義的好人)看到新聞報導特地跑去拜訪久未謀面的阿蘭,他們聊了幾十年來的人生歷程,他最後告訴阿蘭:「人的負擔有兩種,一種在肩頭,一種在心頭。肩上的負擔容易放下,而心裡的一擔起來可能就是一輩子。你肩胛跟心肝,兩頭都擔了。」,阿蘭聽了馬上拍著黑仔的肩,終於有人懂她的苦的那種欣慰表露無疑,但也看得出阿蘭的心甘情願,確實也是要心甘情願才能持續接受人生的苦難,才能度過一個又一個的坎,也才能「朝迎旭日升,暮送夕陽下,我是一片雲,自在又瀟灑,身隨魂夢飛,它來去無牽掛。」

感謝能夠又欣賞到一齣描寫人生的好戲,感受到了人的韌性與溫度,正是因為有這樣的人、那樣的人、各式各樣的人聚集起來,才組成了人間,身處其中,深感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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